合兴初中  蒋铮

后花园中有株老梅树。虽为花中凡品，却也历经数十载风风雨雨，其老干虬柯、疏影横斜的模样甚是喜人。

时令跨进小雪，老梅枝头开始出现褐色的米粒大小的花蕾。这个时节，云层很低、很厚，像一条东北老棉裤把周天万物捂得严严实实。霜冻的威力日益强劲，裹挟着湿冷的空气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，由土层向时空中肆意蔓延，把一切勒得咔咔作响。霜刃的冰锋开始在花蕾上细细剁切、刻划。花蕾渐渐膨胀，一缕淡淡的猩红从切口处慢慢探出头来。或在清晨，或是雨后，花蕾上多了几滴晶莹透亮的露珠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带着花蕾的枝杈相互交错，形成一方小小空间，像极了相机的取景框。若顺着这个取景框望向天空，一种透彻的明亮刺破层层雾霭，从天际直达内心最深处。

冬的脚步越来越沉，来自地心的热流开始挣脱束缚，沿着树干向枝头奔涌。花蕾的颜色越来越深，紧裹的花瓣渐渐舒展，整株老梅像一个彻底发酵的面团，变得蓬松起来。就在某个清晨，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，一朵粉红的小花赫然出现枝头。软软绵绵的花瓣，裙裾一般；细细弯弯的花丝，睫毛一般；圆圆萌萌的花蕊，凤眸一般。这世间的精灵活脱脱一位小姑娘，明眸皓齿、顾盼生姿。一石激起千层浪，如同一盘沉闷的棋局中，突然落子形成“气眼”。一种通达天地的气息便以此为圆心自由流转。

而后的十几天，花儿渐渐多起来，每天或三五朵，或十余朵。其释放出的沁人花香，如一面牛皮战鼓向着四周反复擂击，咚——咚咚——咚咚咚……将压抑、沉闷、板结的氛围震得粉碎。

冬至以后，被这战鼓声催促的花儿们早已按捺不住，在短短几天之中如爆米花儿一样，哔哔啵啵一拥而出，枝头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靓丽的身影。这些冬日里的精灵们，刚刚呼吸完第一口新鲜空气，便借着淡雪中温暖的风好一番梳洗、打扮，而后乘着上升的暖气流笑之、舞之、足之、蹈之，好不热闹。引得巢穴中的蜂群翩然而至，一起为向春天进军呐喊、高歌。

当鞭炮的硝烟被东风吹散，除旧迎新又是一年。梅树枝头渐渐出现细小的嫩叶，花儿们便开始作别枝头奔向大地的怀抱。一时间，落英缤纷，散乱烟霞。在这个冬天笑过，闹过，灿烂过的精灵们将为气、为血、为泥、为尘，将魂灵深刻进老梅的年轮，在冬天再次涅槃归来。

感谢老梅树，让我们在冬天看到一幅凛冽而不失温存的画面。